花若掌灯 发表于 2007-12-29 21:03

雪花记事

近来老了,常记起一些远事.越远的事越清楚,包括小时候做过的梦,都鲜活地记起.十五岁以前,我经常做二个同样的梦,一个是在一个亭台的护栏边看流水,树枝垂下来拂着水面,树色碧绿流水雪白,凉意沁心.一个是在很旷达的野地里捡谷子(硬币),阳光是田野稻谷成熟了时那种黄,捡了一袋又一袋,老拣不完,直到累得动不了腰,就把捡来的钱放在枕边,一边心里想,千万别又是梦,保佑我醒的时候还在.可是醒来每次去枕边摸都是空的,那种失落,一直到现在想起,都会辛酸.这二个梦一直做都是同样的场景、季节,久了把梦境当作实事,成了童年经历的一部份.

许多年前,水比现在清,,西瓜比现在甜,冬天比现在冷,梦也比现在真实.有一年的冬天,汉军做了一个梦,梦里被我狠捧,第二天一早就来找我,委屈得直哭,说:你为什么梦里打我?你是打不过我的,可是我回不了手.我茫然地回忆,虽然记不起,但还是非常的愧疚.赔了他一毛钱.那天天下着大雪.

我舅舅是个阴郁的人.舅舅不是我外婆所生.抗战时外婆带着二个女儿从上海逃难到定海老家,抗战期间上海与定海封港⒏年,外公音讯全无,战后得知外公死在了武汉,又在武汉遗下了一个儿子,我外婆竟然历尽辛苦到武汉,把舅舅从他生母那儿偷了来了,说是为桑家留一条血脉..那年我外婆二十四岁.孤儿寡母艰难的时候,我外婆用手擂着床板哭骂:阿亨啊阿亨.亨是我外公的名字.《易经》首卦:大哉乾元,亨、利、贞.

料想舅舅在这样的恩怨中成人,心肠人所难知.我记事时,舅舅还未婚,我不喜欢他他也一样,他吃那时乡下不作兴吃的乌龟,在火缸里煨着吃,我就在他吃的时候,在屋里的地上拉大便,他就暴怒,恶狠狠地赶过来,我就逃.他用铁铲把我的大便在院外的雪地里埋了,以为这样就很干净,又回来吃乌龟.雪融时,屋檐挂了冰凌,屋门口的石臼中的水结了连底冻,我觉得舅舅就是那石臼,贼舅.贼舅用斧头吹杨柳树,树白像极了鸡脯肉,令人神往.

那时的冬天多雪,飘雪有喜气,令人欢喜极.贼舅在漫天的雪中走来走去,扯着破嗓子唱:雪花那个飘飘.是《白毛女》的唱词,怆凉得令我感动.后来读《水浒》,林冲的那场沧州夜雪也令我有同样的感动.

我九岁那年,舅舅结了婚.舅妈叫秋月,是个好舅妈.新婚那天,他们把我弄到他们的喜床上,仿佛是祈子的意思,我睡在他们中间,他们轮着问我舅舅好还是舅妈好,说舅舅好舅舅会叫我重说,说舅妈好舅妈也叫我重说.其实我浑身的不自在,因为那时我已懂了人事.那晚我又一次做了那个绿叶流水的梦,水声淋漓得连天彻地.

禅樾堂主 发表于 2008-3-29 12:22

我最近一直感觉自己老了,故而经常忆起以前的事

小燕子 发表于 2008-3-29 20:56

不老不老

囡囡 发表于 2008-3-30 20:57

是老了,有儿有女的人,心态一般都有点老了.是真正的大人了

禅樾堂主 发表于 2008-3-31 11:51

是老人

稀世之狐 发表于 2008-3-31 16:57

稀世之狐 发表于 2008-3-31 16:57

禅樾堂主 发表于 2008-4-29 06:43

一花一叶一幻灭,一草一木一世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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