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临一水记三清
——黄岩孟家巷里的名士许元颖一条小巷,融汇了无数家庭的悲欢离合,也蕴含着一座城市的文化底蕴。黄岩城区中心区域的孟家巷,历经岁月沧桑,大隐于市,文人辈出,其中黄岩宋学文化继承人、清代九峰书院山长许元颖便是其中佼佼者。
孟家巷里的许宅
孟家巷,古以孟姓氏族居住得名,是一条较有名气的历史街巷。孟家巷东头原是许元颖、许蟠云父子宅院,属清代三透四合院古建筑。
宅院大台门上有一对许元颖自撰手书门联,上联:家守五经承两汉;下联:门临一水记三清。联语交代了古宅地处三清桥,旁边有一条县城内的西支河流过,家族后代子孙要永远记得做人如河水一样清澈流淌。因为离宅院西面不远处原有一道观——定光观,所以下联最后特意点到“三清”,即道教所尊三神,玉清元始天尊、上清灵宝道君、太清太上老君。同时,作为儒家思想的坚定践行者,更要学习四书五经继承发扬儒学思想,取法乎上学习两汉文章中的精华,经世致用。
许元颖年少成名
许元颖,初名焯章,后改为元颖,字容垣。清光绪丙午(1906年)优贡生,同知衔通判调补民政部七品警官。著有《警樨盦诗文集》一卷,流传后世。许元颖先世北直隶汤郎台人,明洪武时,来台州任官,于是在台州安家,清代雍乾年间,迁居黄岩三清桥。后来,许元颖祖父许绍封与兄长移居孟家巷。
许元颖父亲讳浚禄,字哲敷,十多岁就失去了父亲,由于分家早,没有能力供许元颖完成太学生学业意愿,一直引以为憾。好在他家在街上开有店铺,黄岩文士喜欢在他家里聚会,每次他们一起诗酒歌赋时都带着许元颖旁听。而且许哲敷对待儿子的老师周子遹尤其尽力,老师受感动于是对许元颖严加指教。许元颖读书用功,每天能背诵五六十页,弱冠之年就文名在外,县试、府试都居首选,台州同郡名士都愿意和他结交。
据许元颖《童华生先生记事》记载,他以文章出名,主要得益于陈锡畴、林仲西、童华生三位先生教导。陈先生性格和蔼、作文风格特别蕴藉;林先生性格方严、作文风格明白晓畅;童先生性格乐易,作文风格尤其修整。这三位先生的文章好、品行高,称得上是当时黄岩城内的文化名人,陈、林两位先生特别让人们尊敬,童先生让人们亲近。
许元颖更崇尚童先生“廉而不刿、高而不峻、持正而不激,能与人尽欢”的为人处世风格,并且忠实践行。黄岩县城中有庆吊事情,许多人请求他作寿序贺联或者有人去世布置挽幛,传言他家的门槛快要被请托的人踏穿了。许元颖义务为他们写相关文字并主持相关事宜,不怕麻烦辛劳,成了美谈。
那时,有个秀才从杭州应试回来,乘船到椒江海域了,船却倾覆了,秀才落水死亡。秀才的父亲因为极度悲哀,也去世了。秀才的舅舅请许元颖作一对挽联。许元颖触景生情,撰了一对长联,情真意切,内容如下:上联:贾长沙献策南旋,道出椒江,可怜汹汹波涛,千里归舟万里梦。下联:卜子夏丧明西去,我来甥馆,忍听茕茕婆媳,一声爱子两声夫。这对挽联至今还有人传诵,许元颖的文思畅茂可见一斑。
但每3年一次的乡试,许元颖都没有考中举人,未免心生郁闷。后来,他得到在京城任职同乡名士王彦威帮助,来到京城陈瑶圃侍郎家,作为塾师为他家族弟子教授学业。其间,他曾经入宝瑞臣尚书家,担任幕僚。从此,许元颖与海内文士结交,从他现存的诗集中可见很多名士,如喻长霖、章梫、高云簏、王舟瑶、柯辅周、林丙修等,相互交往密切。
号“警樨盦主人”激励自我
至于许元颖“警樨盦”的由来,这里值得一提。许元颖少年时候文才被社会广为推崇,自以为猎取功名不在话下。因此从童子试到乡试,都依从他人的请托,而舍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,去耕耘别人的良田,以为助人为乐,帮人成名是人生快事。
岁月蹉跎,青衫久困,三次乡试下来,许多才气不及许元颖的朋友和同门,相继腾踔,功成名就。只有他仍然独自徘徊在乡间,未免心存失落,反思自己为名所困,义务为别人写词章做嫁衣,不是长久之计,深感懊悔不已。许元颖的妻子陈敏桂,平时也全力劝导他,做学问应当力求实名,要深耕自己的主业。许元颖每每想起妻子的好意,懊悔不已,深刻反思后,决定改变为人处世的方式,从此自号“警樨盦主人”,激励自我。
所谓“警樨”,一方面是纪念妻子诚信谏阻,另一方面是表示自己再试秋闱(乡试),应当中举,再也不可以重蹈覆辙。后来他从优贡考入民政部,成了七品小京官。但是晚清时期朝廷腐败,奸邪当道,民不聊生。许元颖于宣统庚戌(1910年)冬天,辞官回归故里,执教九峰书院,担任山长直到去世。
因材施教
许元颖教学很有特色,重在启发,循循善诱。平时与门人弟子相处,亲如家人,从不以严词厉色对弟子进行训诫,阻塞学子们的心灵,埋没掉年轻人个性,而是充分发挥各自特长。在九峰书院掌教时,他因材施教,全部依照门生性格和禀赋,相对应予以指导,重点引导弟子们自学研读书院内的藏书,丰富知识涵养,旨在为有源头活水来。当门生们遇到疑难的地方,他及时进行详细讲解,娓娓道来,诲人不倦。
九峰书院内有藏书楼,也有乡贤祠,门前古柏成行,溪流澄澈,四周松竹掩映,苍翠欲滴,环境优美。许元颖又经常引导门生在闲暇的时候,走出书斋游学,以浇灌园林为雅事,即兴吟诵诗词为乐事。在这样的氛围中求学,更使跟从他游学的学子们感到欢欣鼓舞,从而让他们自己主动奋斗在学习的道路上。
许元颖在九峰书院教导出的门生众多,如黄岩文史上的名人洪陆东、林显扬等。据洪陆东子女作《先考行述》载,洪陆东以优异成绩考入之江大学深造。由于辛亥革命风潮澎湃,有志之士,多致力改革运动,政治形势复杂多变。洪陆东回到故乡黄岩,住宿在九峰图书馆,勤学苦读了一年多,此时许元颖与洪陆东二人原来并不认识。有一天,许元颖来到九峰,见到洪陆东正伏几作文,许元颖悄然上前,看他正在专心致志论述《四书奥义》,而且写的文章很有新意,于是询问洪陆东家庭情况,才知道原来是老朋友的儿子,从而收他为门生。在他门下“昭昭以开明心术,力务正学为训”整整6年,后来,洪陆东终成大才,“处世待人,知所以厚人伦,拳拳忠爱者,皆先生所教”。许多门生后来也一直和许元颖交流,亦师亦友,让他颇感欣慰和自豪。
诗文书法俱佳
许元颖写了大量文章,当时即兴吟诵书写交流内容,许多随手散去了,没有将手稿保存下来,让人引以为憾。现在选录在《警樨盦诗文集》的诗文,都是他晚年退居九峰书院主讲时,他的门生弟子录存下来的佳作。
《九峰远眺》《暮春》《山中即事》等诗篇,都是许元颖主讲九峰书院时期所作。其他如《见闻杂咏》《青岛杂咏》等诗篇,有的目睹战乱时事,寄托着他深深的愤慨。有的是亲友相互往还,阐幽显浅。至于闲咏风月、耳听啼鸟、静待花开等所思所感,也在许多篇诗歌中呈现,用来遣兴,一抒怀抱。《易经》说“言有序”,又说到“言有物”,诗歌这两个核心要素,许元颖都做到了。
阐明学术如《论朱子诗》,申明政见如《民食议》,褒奖节烈如《送卢节妇栗主入节妇祠祭文》,笃爱亲旧如《张子远夫子八旬双寿序》,这些文章没有洋洋洒洒的辞藻形容,但辞理清晰,让人读后豁然开朗。
许元颖不仅擅长作文,而且兼工书法,少年时期用正楷写了许多屏条和折扇,中年时期写书写长卷和白折扇圆润有力,晚年时期用行书为人写条幅、对联。他儿子曾多方征集他的手迹,因为抗战时交通堵塞,各地印刷所也都停业了,后来就搁置了下来,至今没有见到过许元颖的只字手迹。
许元颖儿子许蟠云,在日军的轰炸声中,断断续续完成了《警樨盦诗文集跋》,全文记录了诗文集整理编写校对的全过程。
来源:台州晚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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