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时间的对话

禅樾堂主 · 发表于 2008-3-31 20:05

我们互为博物馆的展览，互为寻找与追怀，欣赏与叹息的缘起。
我们互为历史。
――王蒙
过去
所有的故事都是孤立无援而又杂乱无章的，它们东一堆西一件的散落在记忆的某个角落。就像家里的衣橱，在我无法找到一些旧的衣物时又不断有新的衣物加入。我只有以时间为序，以季节来分格存放。
也许记忆是心情的衣裳，所以，我的回忆附和着我的心情。正因为如此，这样的叙述永远是单纯和片面的。它只能代表一个瞬间，一个美好或者忧郁的瞬间。
这样的回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，然而每一条河流都有一个源头，当我回到源头的时候，我必须由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开始。那时，我的父亲由平原水乡来到了高原……
在一趟西行的列车上，一群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兴奋的讨论着未来。毋庸置疑，未来是幸福的，他们的脸因此涨得通红。但他们的快乐并不会感染整列火车，那时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快乐的。那是一个快乐的时代，每一个人都因正实现理想而快乐。
我父亲就是其中的一员，我曾在无数的老影片中见到过他的影子。我们的影子是如此的相像，我们的影子同无数人的影子又在某一个时刻重叠，你感觉到了吗？那个时刻叫做――年轻时代。
我怀念那样的岁月。那是一个不具有记忆的年代，我怀念它是因为它没有怀念，不管未来有多远，你只需向前。是的，只需向前梦想就近了。
车窗外，一开始的景象是熟悉的，沟渠交错，阡陌纵横。当你遥望远处的地平线时，世界就显现出它的本相，它是弯曲的一道弧形。日月星辰不断的向上攀升又不断的向下滑落。在低矮的桑树林背后，有着炊烟升起，几条狗从屋前的小路上追逐着奔向田野间劳作的主人。然而，熟悉的地方是没有风景的。这样的景象丝毫不能钩起任何热情。他的目光只向着前方，渐渐的山多了，高了……
此刻,当我遥想那时的父亲，我仍能体会他渴盼远方的心情。
几年后，母亲从父亲的故乡也来到了我的故乡。
十几年后，我出生了。
又过了几年，我开始拥有记忆，我真实的记忆从那时开始。然而那样的记忆却又是模糊的。有一次，当小叶向我述说她的童年时我就有一种梦一般的感觉。她靠在我的肩头，我们都望着车窗外，她的声音像梦呓，缓慢而缥缈。当她打长长的呵欠时，温柔的发丝就在我的劲窝里掀起一阵温热。
高原的冬天清冷并且潮湿，但我喜爱这样的季节。与北方相比，这里的气候无疑是暧昧的，阴与晴的转变从没有一个明显的界线。在你感觉无止无休的细雨间隙，阳光稀少而又慵懒。我们在山与山之间穿行，同时跨越无数流淌在山与山之间的河流。与小叶同行，所有的旅途都变得短暂而美丽。
这是一个充满童话的季节。在现实中，爱情的开始和童话一样美好，不同的是童话的结局大多这样――从此以后，王子和公主快乐的生活在一起……
白雪皑皑的季节里所有的梦想都是美丽的，永恒的白色在这起伏的高原里无尽的蔓延。在雪的映照下，小叶的脸颊泛着柔美的红晕。那时，当我看着熟睡中的她只盼着这样的时刻永远都不要远去。我会轻轻的抱着她，让旅途在我们的拥抱里直到终点。
你一定也有过这样的梦想吧，到了现在你还拥有它吗？我的意思是：你，是否还相信童话？
小时候我酷爱自然，当秋天来临时我会捡拾那些被风吹落的树叶，然后给它们薄薄的抹上一层胶水，制作成标本夹进厚厚的书里。这样它们就不会褪色了。记得有人说过，每一片树叶都不会相同，可我在意的不是它们的脉络，不在意是怎样的生长过程使它们原本相同的脉络发生变化，我喜欢它们的颜色，无论是红、是黄、是绿，我喜欢的是它鲜活的颜色。
它们曾经在枝头喧哗着，在风的来去里欢闹。现在它们全都静静的躺在我的书本里。一切都渐渐沉寂，一切都再也悄无声息。唯有那些依旧保存完好的颜色证明着它们的生命曾是怎样的灿烂。
季节总是反复的循环，但是日子始终义无反顾的去了。在冷和暖的交替里，在光与影的变幻中永远去了。
现在
我结婚了。
我的爱人叫小雨。
在各自的家庭里我们都是最小的孩子，我们都一样的受着父母无微不至的宠爱。
我想，我们也彼此宠爱。
我和小雨有一个宽敞的家，家里有三个卧室，书房、厨房、餐厅和客厅各一间，还有一间娱乐室两个卫生间。
我们都有一份不错的职业，之所以不错是因为我觉得我们现在的收入完全能够维持生活的开支。
我对我的工作充满了迷惑，之所以迷惑是因为我始终无法用我的收入来证明自己的真实价值。它要么太多，要么就太少。
有时，我想我也许是迷失自己了。
父母已渐渐的老去了。他们的生日是家族里最盛大的节日。当蜡烛点燃，我们会一起唱那首风靡世界的生日歌。我们在团聚的时刻合影，用胶片连同记忆把时光留驻。
我喜欢在空闲的时候静静的坐在家里，喜欢听父亲和母亲为一件小事拌嘴，然后为他们做出裁判，决定谁胜谁负。母亲说父亲的脾气没原来好了，他像个小孩子，急躁并且任性……
好久好久没有流过泪了，我以为我将就此遗忘。
今年的大年初一，因为和哥哥姐姐们在年三十打麻将很晚才睡，所以母亲叫我起床我也一直赖在床上没起。后来，她端着一碗汤圆来到我的床边，逼着我吃完才离去。
我吃了汤圆，同时我看到了母亲的眼里我所无法言说的满足，
我的眼睛里有眼泪痣，他们说这样的人是爱哭的人，我始终不信！在母亲转身离开的那一刻，我知道，我信了！
我慢慢的开始深沉，慢慢的觉察出自己的浮躁。我慢慢的学会了一种行为艺术――如何圆滑的为人与处事。这是一门实践远高于理论的艺术。掌握它的要点不在于你用力的度，它关乎一个人的悟性。对于此，即便终我一生也是不能毕业的。
我开始学会独处，间或把孤独当做一种享受。我知道自己从未放弃过对真与美的追求，可是，我也一直在纵容无聊和空虚的滋长。有人说三十不惑，我希望这是真实的。
终于明白了责任感的含义，这算是我现在最大的收获了。它原来不过是你对别人所表现出的一种，让他们觉得安定的感觉。我为此付出的代价不言而喻，但是，当信任的目光定格在你身上时，你就会明白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。
墙上钟的时针划过了午夜两点又继续向前，它是时间的浆，载着流光在明与暗之间游走，聆听着它的呼吸，我，在过去与未来之间稍作停留。
未来
未来有多远呢？如果以过去作为时间的标尺，那么，我想它是不会太远的了。所以我亲爱的孩子，首先我要代表我和你母亲欢迎你的到来。
你是如此的小，小得让我对你的怜爱无以复加。你来了，世界很快就会展现在你的眼前。我，还有你的母亲都会在我们的生命里陪着你一起面对这个世界。
我的小宝宝，我相信你从口中喊出的第一个词必定是妈妈，可我丝毫不会生气的。我爱着你，同时我也深爱着你的母亲。你知道吗？这也是你最早接触到的两种感情。它们一种叫亲情，一种叫爱情。
慢慢的你会长大，（而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长大就是你的梦想，可爸爸现在的梦想正好和你相反，人总是很矛盾的。）你会有你的小伙伴，一起快乐的游戏。当你们犯了错，你和你的小伙伴就会为了避免遭受父母的责骂而互相包庇甚至撒谎，你会为某一种生命（一条小狗、小猫……）的受伤或死亡感到悲伤并为之哭泣。我的小宝宝，你知道吗？这就是你接触的另外两种感情。它们一种叫友情，一种叫同情。
这几种感情将伴随你的终身，它们都属于爱的范畴；同时伴随你的还有恨，孩子，原谅你父亲很早就教给你这个字，因为这是你今后必须面对的。你会有憎恶，会在爱的同时滋生对别人，别的事物甚或是你自己的不满情绪。我只盼望着在你的生命里你能永远亲近爱而远离恨。
这世界是如此的美妙，我感受着它的美妙并且强烈的想要对你述说。如果可以，我希望我是你最好的朋友。
孩子，我愿意做你心灵的倾听者。
这世界是这样的辽阔，你会看到波涛汹涌的大海，一望无垠的平原和阳光下泛着金光的漫漫沙漠，在托着你的，这气势磅礴的高原上，你父亲曾梦想着有一天周游世界，他为此而读过太多的书，现在他可以为你讲解了。当你纯洁得略显空洞的眼神开始探询这个世界时，他就将带着你去旅行。他将是你心灵的导游。
亲爱的孩子，我并不愿意用我的人生体验来做你的教科书。你会有你的世界，我不要强迫你做你不爱做的事，我会给你足够的自由。我希望自由就是你的世界。孩子，你会爱上这个世界的。
你会爱上春的希望，夏的繁华，秋的丰盈和冬的空灵。你还会爱上一个人，一个让你愿意付出所有的人。
那样的人不是世界。但是他将占据你的整个世界。
也许有一天，当你对爱感到迷惑时，我会向你讲述我和你母亲的爱情故事。我们的故事并没有电影电视里的那种浪漫情节，唯一与此相同的就是我们依然相爱了。
孩子，对此你会失望吗？但爱常常就是这样的平凡和普通，它们常常平凡和普通得令你忽略其间的一些细节。
哦，我亲爱的孩子，你现在什么都不懂。我絮絮叨叨的对你说了这许多，你会不耐烦吗？父亲就是这样的心急，拥有你他就比谁都更渴望未来了。
孩子，我们的世界期待着你的降临。在你母亲的怀抱里，你感觉到明天的曙光了吗？我们将一起迎接你的到来。
我爱你！
爱与你同在！